第一章：海的盡頭

        冬天的海，是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像夏天那樣喧鬧、有生命。現在的它，沉靜如同一座無聲的墓園，浪一層一層地覆蓋過來，彷彿也想把我帶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坐在沙灘上，腳垂著，鞋zi早已丟在shen後。

        海風chui得我yan眶刺痛，但我沒哭。哭太多次了，yan睛也學會了什麼時候該停xia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去年11月之前，我以為自己會像行屍走肉般活xia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像gao二那年，父親chu車禍的那天，也是這樣的天氣。

        醫院裡的消毒shui味、血味、她哭得快要缺氧的聲音，全都像是黏在hou嚨裡的霧，怎麼吐也吐不chu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兩週後，弟弟病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個月後，媽媽從陽台tiaoxia去，像是要追逐某種她再也抓不住的東西。

        全都是冬天。全都在那一年的冬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從那以後，我討厭冬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它是死亡的季節，是失去的序曲，是我生命裡不願再被提起的陳傷。

        每當氣溫降xia來，shen體就會像被撕裂般的提醒我：妳就是個掃把星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去年十一月，江津chu現在我的生命裡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津有一種奇怪的溫nuan，就像冬天裡唯一沒結冰的那片shui窪。

        讓我願意把破爛的心泡在裡頭，慢慢地，試著不痛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津從不會去bi1她說chu那些不願回想的事，只會想辦法逗她開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問過江津：「你怎麼那麼好啊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笑得像太陽，冬日裡的太陽：「因為遇見你，是我的幸運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一個月前，他說：「我們成為家人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笑得像個傻瓜，哭著點頭，像抓住了什麼能讓人活xia去的救命繩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現在，他也不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葉澄真的，好想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從他離開的那天開始，葉澄每天都夢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夢裡他還在笑，還在跟她說：「我沒事，妳要好好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可她怎麼能好？她shen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死去，都是她的錯，不是嗎？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她活著，如果死得是她......

        她撿起腳邊一塊小石頭，拋進海裡，聽見輕輕的「啵通」一聲。

        海風愈來愈狂，海面結起一層碎白的泡沫，像是cui促、像是邀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向前踏了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閉上yan睛，耳邊是chao聲，也是他的聲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像是被誘惑般，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大海。

        沒有聲音，沒有哭喊。只有shui，一點一點往上漫。

        shui到了膝蓋，又到大tui。

        裙zi被打濕，貼在tui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仍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每走一步，腳xia都像有什麼東西鬆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shen體愈來愈重，卻也愈來愈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記得江津最後一次回頭看她的樣zi，yan神溫和，像是不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現在也一樣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，沒關係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終於，不用再等誰，也不用再害怕被拋xia了。

        shui淹過xiongkou的時候，她閉上yan睛。

        chao聲一xia一xia打在耳邊，好像生命的節奏正在停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往前一步，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葉澄失去意識的那一刻，有個人衝進了海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