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    任务

        蓝色Trabant轿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如墨，雪后的街面映着昏黄灯影。车内暖气开得很足，窗上却依旧氤氲着一层雾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后座的萨沙望着萧瑟的夜景，指尖轻叩膝盖。

        莱昂缓缓开口：“快到学生宿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沙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，目光仍未离开外面闪过的街景，情报在脑海中精准地铺开：十七盏路灯，四个十字路口，两处监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教授，这儿放我们下吧。”艾琳娜和萨沙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莱昂脚踩刹车：“还差两公里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想去商店买面包。”艾琳娜解释，语气自然。

        莱昂耸耸肩，将车停在路边。

        萨沙下车，寒风扑面而来。他看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莱昂，向对方礼貌道谢。

        车门轻轻合上。直到轿车渐渐远去，彻底消失在冬夜的深处，他才移开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。”他嘴里哈出白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悄无声息地拐入另一条小巷。

        艾琳娜的靴子踩在雪地上，发出“咯吱、咯吱”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萨沙则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。他偶尔回头确认无人尾随，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一个拐角、每一扇完全关合的窗。

        绕过一片枯树影，他们终于来到苏联大使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栋灰白色的老式建筑静静矗立在黑夜里，高耸的围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冷峻，铁门上覆着薄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感觉如何？”艾琳娜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萨沙抬腕看了眼手表，时针刚好越过数字10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没意思。跟闹着玩儿似的。”他淡嗤了声，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月前，他以优异成绩结束了克格勃学校的课程，正式入职克格勃第一总局S科。

        本以为能在与美国的情报战中大展拳脚，却不料上层委派的任务，竟是让他以交换生的身份前往东德，接近一个天才科学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下午，他在莫斯科的办公室里仔细阅读薇拉的个人资料。

        薇拉・阿德勒，生于1962年的西德，父亲是牧师。

        薇拉3岁那年，父亲接到教会任命，携家人移居东德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英语老师的母亲不喜欢东德的生活，两年后叛逃西德，从此再也没回过这个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薇拉本人聪慧上进，16岁考上柏林洪堡大学，23岁博士毕业，是东德科学院最年轻的女院士，万众瞩目。

        萨沙问：“她母亲后来再婚了？她和西德的亲人有接触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上司摇头：“她多年来与父亲相依为命，直到结婚时才和母亲那边联系过一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沙眉头紧皱：“她在东德政府的授意下秘密研究核武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薇拉绰号‘东德国宝，’她的研究极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国防体系。”上司点了根烟，低声道，“如果你能把这女人带到苏联，为我们效力……我敢打赌你的仕途将一帆风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沙强忍住冲上司翻白眼的冲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呵，一个女人凭什么和他的仕途挂钩？！

        他面露不快，嘴角微微下垂，低声问上司：为什么选他来执行这个任务？

        上司凝视他几秒，嘴一咧，笑得像狐狸般狡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大家一致认可你的男性魅力呀，相信薇拉・阿德勒也不能免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可不是‘乌鸦！’”萨沙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此刻手里没枪，不然他真的想谋杀上司。

        铁门在夜色中缓缓开启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卫认出萨沙和艾琳娜，神情一瞬间绷紧，随后朝两人敬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同志，请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萨沙颔首，眼神彻底冷下来，如钢铁般锋利，时刻准备出鞘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步伐平稳地迈入室内，靴底的雪融化成细小的水珠，滴在大理石地面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烟草味与文件纸的干涩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廊尽头的红旗垂挂着，墙上悬着列宁和斯大林的画像，严肃地俯视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安全起见，他们晚上不住学生宿舍，而是住大使馆。

        洗漱完毕后，萨沙坐在书桌前，撰写教授要求的研究报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目前的身份是大学生，该交的作业一个都不能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心里有什么被撩动了，莫名的烦躁充斥全身，墨水在纸页上晕开也全然不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：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漂亮得多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种冷静自持又带着点儿危险的美，宛如宇宙的神秘黑洞，勾起他强烈的探索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