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好想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冬窝在沙发上，耳朵听着电视的声音，织着条藏蓝的羊绒围巾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嘴上打着哈哈，连忙转移话题：“大哥今年啥时候回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怔怔地抬起手臂握住话筒，脊背直起半分：“吃饺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嫂只好回过，又拎起菜刀，咚咚地剁在菜板上，带着沉闷的怨气：“年轻时不注意，将来老了有你的罪受！你也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，谁不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！”

发间偶尔冒银丝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双平日里锐利而凶狠的眸，此时必定弯垂着，瞳仁映衬着黄的路灯，温又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吃了，医院的饺不太好吃。”他这么评。

        刀刃砍剁的声响愈发急促，一刀刀，沉重地将肉馅儿砍成滩烂的肉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讨个吉利嘛。”陈冬嬉笑着，把沾着面粉的手掌晃了晃：“反正都上了，洗手更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晓得自己说了错话，又不知该怎么安，只能低着拼命地一张张擀起面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年前她忙得腾不开手，只打了半截儿，现有时间便抓紧织来，还能叫许童再用上几天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怕吵醒屋中熟睡的二人，连忙起拉过话筒，歪着脑袋夹在脸庞：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沉默片刻，攥着话筒的手指泛白痕，才开问：“爷爷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，哪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年困得脑袋乱低，非要持着守夜，被嫂行提溜屋里睡觉。

        主持人们手持话筒，为告别过去的一年声呐喊，也为迎接崭新的一年而呼唤。

        许童却又喊了她的名字：

        煤炉上烧着壶，带着温的度驱散了寒气。窗开着条，崭新的大红窗花挂在玻璃上，零星的嬉笑与炮仗声顺着隙渗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也不自觉笑了起来：“快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手掌宽阔，指节大，掌心的茧层磨得发亮，燥地泛起白。左手的小指可怜地弯曲着，不能蜷缩，也无法伸直，只孤伶伶地杵在半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晚人家就收摊啦。”陈冬脱外套，钻厨房洗了把手，熟练地起擀面杖，将面团擀成一张张薄而匀称的面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――新年快乐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几乎能想象到他缩着膀立在电话亭前，话筒夹在脖梗，搓手跺脚的景象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里传来熟悉的、独属于少年人的沙哑嗓音，厚重而青涩。

        新年的钟声陡然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吃罢饭，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晚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冬捂住另一只耳朵，拼命贴着话筒大喊：

        她听见许童喊她的名字，尾音因寒冷而微微颤抖：

        她听见许童轻轻笑着，声音也清亮几分：“好的，最近神不错，医生说照这个况，治愈的希望很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陈冬，我一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絮絮叨叨地同陈冬说着医院的见闻，话音中不时夹杂着呼啸风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从窗、从门外挤屋里，传耳中，将他的话语淹没在闹嘈杂的浪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陈冬，新年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俩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冬的手与她姣好的面容全然不相称。是双极为糙、极为丑陋的，历经磨难的手掌。

        生活的苦难碾压在她上，留星的，无法被磨灭的刻印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视机里突然传来倒数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套个外套能费多少时间？收摊就等立再贴，联联，谁让你非要除夕贴的！”嫂放菜刀，恨恨地在她肩捶了一，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：“你看看手冻成什么样，那冻疮养了好几年，别叫今年又冻上了！这里不用你帮忙，你去烤火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是。”她弯着唇角应了句，注意力被电视荧幕分走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年里回不来了。”嫂也没抬，半张脸紧绷着，唇角紧抿：“工程款没结，你大哥天天追债，急得跟个陀螺一样打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只听到话筒里，漫天的爆竹声中也传来同样的吼声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