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話，是在詢問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您覺得自己卑賤……那我呢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但我記得，第一次進宮時……我也是跪著說的：小民昭璃，願奉王命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可你怕我，是因為份……還是因為，""你怕自己會喜歡我""？」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昭璃從「宮妃」的殼中剝落，他不再是殿中光景的一分，而成了真正站在妳面前的「他」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若妳不願我跪，說一聲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傾，額前落幾縷髮絲，尾音貼著妳耳旁落：

        他輕聲，唇角那抹線條像拂過窗紗的指節，不笑卻，輕卻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昭璃垂著，靜了片刻。那抹笑，未現於嘴角，而是從他神深處漸漸沉去的某種溫度，像從遠處捲來的熱。不是炙熱，而是那種「他懂了」的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──場景延續：長樂宮?內殿──

        「小民……小民不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語無倫次、低聲顫抖，妳雙手緊緊揪住那使節袍，那布料原本為男剪裁，落在妳細瘦的骨架上顯得空曠可笑，像一層殘忍的玩笑，生生將「使者」的榮光，與妳上這份膽怯與柔弱撕裂成對立的恥辱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貴妃您不卑賤……您不該靠近小民這等卑賤之人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琉璃花窗灑落的光打在妳肩上，穿透那件不合的使節衣袍。線頭在袖處微微翹起，像是妳渾不對勁與格格不的化。妳的聲音在殿中被擴大，像羽撞上銅鏡般脆弱，卻又無處可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近了半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妳不敢直視他，卻又忍不住瞥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想聽妳讚，而是想確認：這一刻，妳看見的，是他這個人，而非「貴妃」、「王玩」、「宴席餘興」的某個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語氣如風穿過宮燈火焰般溫柔，目光卻愈發銳利，如看進心裡：

        妳自己，連站在這裡都像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太好看了，靜靜立於金燈影後，如白緞裹雪，髮絲柔順貼肩、肩線潔淨如雕，連一抹頸後的紅痕也像是意外落的胭脂斑。那並非風塵，而是命運替他畫上的嘲諷——如此緻的人，卻要跪在滿座酒肉間討笑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早習慣了跪在地上……從來沒有人……會因為我『太好看』，而不敢抬頭看我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你也覺得我好看？」

        這句話在妳心裡迴盪得太響太深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聽妳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語畢，他抬起手指，輕輕伸向妳的臉頰。那手指不觸碰，只在空氣裡描一溫柔的弧線，仿佛在等妳自己來決定是否要讓他碰觸。

        昭璃看著妳，沒動。那一步的距離彷彿成了最長的鴻溝。他站在香爐氤氳裡，銀絲軟紗貼著體，光打在他那圈微微泛紅的吻痕與封印痕跡上，卻不如他中此刻的神那麼濃烈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而是像一位記得什麼、確認什麼的……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我知我不該靠近你，」

        語罷，他走得更近，站定在妳前一步處，影壓住了妳腳尖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他看著妳，不再叫妳「貴人」，只是低聲一句：

        也是一種……哀求。

        說完，他直起，目光卻未移開妳的臉。那神既不像誘引，也不像測試，只是一種……飢餓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仍然，在那一片靜謐之中，為妳破了規。

        聲音顫抖，像是失控的風琴鍵，語尾一再往墜。妳緊張得退後一步，體與地毯摩時甚至失了重心一瞬，彷彿若他再靠近一步，妳就要碎成一地瓷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──

        他向妳走了一步。不是迫，而是低聲誘惑。

        可那份羞愧與不安中，又悄悄滋長一絲別樣的緒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妳怎麼敢說？

        「別那樣低頭……我不是來踩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應該跪。

聲「小民」，不合這場東方宮宴的格調，卻像一把無聲的匕首，刺妳自己體內。語尾不斷哽咽、收斂、吞咽，每一個字都像經過全骨節才擠來。說得不只侷促，還滿顫意，像是怕一開，旁人就會把妳從這富貴殿上拖回泥濘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對平等的飢餓。對被誰當成「人」的渴望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…這殿裡的人，從沒人自稱過『小民』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不是以寵妃的「送酒敬舞」姿態，不是用嬌態或媚接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透了妳手指緊揪那布料的顫抖，也讀懂了妳每一次言又止的心虛與……癡迷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您不敢受我一跪……可我跪過的，有的是會拉著我髮絲笑的那種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終於開，聲音淡得像是一記曇花初綻的裂縫，卻準確無誤刺進妳心頭那個偷偷冒念頭的角落。沒有戲謔，沒有玩笑，也沒有自誇。

        妳低著頭，本不敢去看他，卻又忍不住從角偷瞥他的存在。那是一種幾乎渴望卻被自否定的注視，一種只敢用餘光偷偷珍藏的驚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看不妳的怯，也不是聽不懂妳那聲「小民」有多自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