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 晚安,周医生
三日后,云城医学中心。
利筝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时,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在签到的身影――穿着铅灰色西装的周以翮,正微微倾身,指节分明的手稳定地握住钢笔,在纸面留下利落的墨迹。
尺骨凸出处那颗小痣,在展厅冷白的射灯下,成了一处无法忽视的定点。
“利小姐!”于秘书长热情地迎上来,“感谢您带来这么珍贵的藏品!”
她莞尔颔首,接过参会证:“能分享收藏是我的荣幸。”
“正好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医学天才。”于秘书长引着她向前走去,“这位是周以翮医生,去年他的论文引用了您捐赠的器械图谱……”
周以翮闻声抬头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,利筝率先伸出右手:“久仰。我看过您关于前额叶解剖的研究,很精彩。”
周以翮短暂地怔了一下,随即握住她的手:“谢谢。”
他的掌心温暖干燥,虎口处有长期握手术器械留下的薄茧。
她并未立刻松开,反而将左手也轻覆上来,形成一个短暂的包裹姿态。就在这看似加倍礼貌的动作间,她的指尖在他尺骨的小痣上轻轻擦过,像是不经意的触碰。
她笑着收回手。
于秘书长看了看表:“周医生的演讲马上开始,我们先入座吧?”
利筝微颔:“好。”
周以翮站在演讲台旁,翻看着自己的发言稿。再过十分钟,他将进行关于《19世纪神经外科器械与现代手术技术对比》的专题演讲。会场座无虚席,前排的利筝正低头在蓝皮笔记本上写着什么。
就在这时――
“砰!”
一声闷响从会场侧门传来,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“电路短路了!”工作人员低声惊呼。
会场顶部的几盏射灯突然熄灭,投影屏幕闪烁两下,随即陷入黑暗。
人群一阵骚动,有人站起身张望,手机闪光灯陆续亮起。
周以翮看向利筝的方向――她仍坐在原位,镇定地合上笔记本,仿佛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毫不意外。
“请各位保持冷静!”于秘书长拿起话筒,“备用电源马上启动,请大家暂时留在座位上。”
然而,下一秒――
“哗啦!”
天花板的一处消防喷淋头突然爆裂,冷水如雨般倾泻而下,正好浇在前三排的嘉宾区域。
利筝迅速起身,但已经来不及――水柱浇在她的紫色丝绒套装上,深色的水痕在紫色面料上晕开。她的笔记本和钢笔也被打湿,墨水在纸页上洇成一片。
利筝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。
看来今天的研讨会比预想的更……沉浸式。
“利小姐,实在抱歉!我们马上安排更衣室和烘干设备――”
“不必麻烦。”利筝从手包中取出一方手帕,擦拭着笔记本,“我的公寓就在附近,回去换件衣服就好。”
周以翮走过来,看了眼腕表:“如果不介意,我可以送你一趟。我的车就停在楼下。”
利筝抬眸看他,“那就麻烦周医生了。”
昏暗灯光下,周以翮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靠在角落。他为利筝拉开车门,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她下.身――丝绒面料紧贴在皮肤上,现出腿部纤长而有力的形态。
“暖风已经开了。”回到车里,他递过一条柔软干净的毛巾,“地址?”
“密奇大道17号。”利筝接过毛巾,随口问:“周医生车里,常备毛巾?”
她并没有立刻擦拭身上最湿漉漉的地方,而是先慢条斯理地、细致地擦拭腕上的水珠。
那件湿透的骨螺紫外套的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开,她顺势将它脱了下来,随意放在身旁。
一瞬间,车内仿佛亮了一些。
她里面穿的是一件象牙色的真丝马甲。因为被外套的潮气微微浸润,某些部位的丝绸颜色略深。
周以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秒。
“个人习惯,”他挂挡驶出车位,“有时候做完手术太晚,会直接在车里换衣服。”
车驶出地下通道,暗蓝天光骤然涌入。
利筝将毛巾叠好放在膝头:“您对现代器械怎么看?”
周以翮平稳地变换车道,手腕微动,袖口向后滑落,露出腕间那只表,“现代器械多用钛合金,反而少了那种触感反馈。”
“所以您认同于秘书长的观点?关于‘历史器械的不可替代性’?”
“部分认同。”他瞥了眼后视镜,“就像现在虽然有了核磁共振,但老一辈医生徒手触诊的经验依然珍贵。”
利筝微笑,抬手将鬓角的湿发别到耳后,又指向车载导航,“前面路口左转,那条路更快一些。”
周以翮打了转向灯:“好。”
她退回座位时,发丝扫过真皮头枕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她本没打算睡着的。
可车内的温度热得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