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：“师父，若是日后……”

云何缓缓回过，静静地看着他的徒儿。

三皇这人看着五大三的样，心思却比姑娘家还细，天天不停地叨叨些鸡蒜的破事儿。家书五天一封十天一摞，恨不得把自己拆吧拆吧连骨带肉一块儿送回来

不过是再也不见罢了，不过是放逐一枚棋永去白雪冰封之地罢了。

崇吾郡外的一座小宅里，住着治沙巡司柳文继。

目光清冷，映着月光：“你也要对我发誓，叶暠宣，我要你发誓，从此之后，生生世世，叶氏皇不可踏白骨乡半步，永远，永远都不要再来。若违此誓，叶氏江山顷刻覆灭，叶氏孙永囚炼狱，生生世世不得超生！”

几乎要覆灭天的长秦关煞鬼，悄无声息地尽数退回了白骨乡，再也没有声息。

柳文继看着手里的半封家属，已经送来许久了。

话未说完，他睁开，却发现浮云峰上已经没了师父的踪影。

叶暠宣闭上睛，不愿让那些过于烈的愫再折磨本心。

他咙微微梗住了，有些沙哑：“我发誓。”

云何在月看着他，白衣胜雪，一如往昔。

可咙里还是吐了该说的话：“若违此誓，叶氏江山顷刻覆灭，叶氏孙永囚……永囚炼狱，永世……不得超生。”

三皇穿着盔甲在城墙上守着半月，哨兵去回来数十趟，都说煞鬼退远了，没有反攻的迹象，他才终于松了气，哆哆嗦嗦地拄着长枪回营地，给他的小心肝写后半封家书。

叶暠宣没有再看师父那双清澈如寒潭深泉的睛，他看向了另一边，那里摆着碗筷，他们没吃完的饭菜都凉了。

云何掉着泪笑了：“小混账，还是舍不得拿你的国运赌注吗？”

千秋国运，与枕边一人，他都想要，他哪一样都不要放弃。

云何微微侧，带着泪笑：“犹豫这么久不说话，我会以为你在为难。暠宣，别骗我了好不好，这么多次，够了吧。”

三皇八岁就随军北上，战不畏死，可他死就死了，后半截家书没写完，到了面也是要跪搓衣板的。

叶暠宣深一气，他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，被人拎着线，提着三魂七魄，扼住七窍咽，一词一句地吐那些话，轻轻地发颤：“我发誓，若煞鬼不中原，从此之后叶氏所有孙，不会踏长秦关半步。若违此誓，若违此誓……”

叶暠宣痛苦地拧紧了咙。

他不想说，他不想说。

叶暠宣僵着，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，娴熟的谎话变得说不。

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。

很多很多的日，师父都站在浮云峰的月，看着他练功，识字，等他回家。

他是不久前被调到这里的，专司引治沙的事，虽是个小官，却有驻军在此的皇护着，治沙的诸般事宜也都的还算顺手，资人手都随他调动。

那一袭白衣裹挟着煞鬼黑气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天地间。

云何：“好……你的很好……暠宣，很好。”

那个等他回家的人，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何必为难，何必不舍，何必如此心痛难当。

发誓也好，不见也罢，只为了天安定付的一微不足的私。

浮云峰上静悄悄的，唯有飞鸟偶尔掠过枝，树叶沙沙响，屋里再也不会有烛火亮起。

差一，差一他就要芳千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