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坡的半山腰，绺里屋舍相交，鸡犬相闻，一片红红火火的耕忙形。

“当家，俺家那婆娘昨晚儿跟俺吵架，嫌俺赌钱赌输了，竟然不让俺上炕！不就是输了一把军饷券么，老一趟活儿就挣好几块大洋呢！您说这婆娘讲理不讲理，您得帮俺评评理啊！”

晌晚，就着夕阳斜的余辉，自己在屋里开小灶，小炒。

咩咩，小爷就不吃羊肉么！

张艺兴和大掌柜的小窑纵深七八米，最靠里的一面墙边是“掌炕”，也就是大炕，夫夫两歇息睡觉和颠倒乐的地方。炕的一连着个四灶台，平日里可以在这儿烧火饭，因了灶火的烟直通向炕，这带灶的火炕睡起来十分和，也去了岩的湿气。

原来这厮也贼得很，把自己二十年间攒的私房家当全都窝藏在此，并没有放在平日住的屋。

什么“当家”，鸟！怎么看怎么像是皇帝老后侍监大总的觉，小爷怎的沦落到这个地步，真不是人的活儿。

吃得是糠粮腌菜，穿得是兽布，张艺兴上辈自从被爹娘卖那大富大贵的皇家，就从来没有过得这般淳陋简朴的日。

这两年休养生息，伙计们自力更生，在半山搞起了梯田，从山村庄的农手中来梁苗和菜种，自耕自收，自给自足，与人无争，衣无忧。

张艺兴寒，大掌柜带旧伤，俩人都不喜气。

“当家，厨房的辣快用光了，您得给小的支银山去买呐！今儿晚上您说俺们烧什么菜好呢？您想吃羊蝎还是羊排骨，羊杂碎还是蒸羊脑？？？”

张艺兴那会儿才知，他男人真的有钱的，土匪分明很有油！

当然，也从来没有过得这样自在和快乐。

灶台旁和炕脚上各摆着一排黄泥和黑陶瓷缸，矮胖瘦不一，装的有酿甜醅酒糟用的泉，有烹茶用的雪，有沤的酸白菜，还有储藏的苞谷粒和梁米。

****

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有人疼。

“当家，洗衣服回来啦？可真贤惠呐！咱大当家的有福气呦！”

“当家，哎呀呀，俺的小母羊难产啦，生了一个时辰了也生不来，咋办咋办，您快来帮俺给小母羊接生呐！”



呜呜，小爷不是羊产婆！！！

哼哼，那厮可不是有福气！

张艺兴拎着一只木盆，一木杵和一叠湿漉漉的衣，从小瀑布回转。馍馍儿火辣辣地发胀，走路都一瘸一拐，又怕被外人看来蹊跷，低着不敢看人。

的羊羔肉，早晚要被这匹野给折腾废掉。

当初修这个小窑的时候，大掌柜爬到的岩洼里，拿铁锹刨了半天，刨个破旧发霉的箱，箱里装的全是白晃晃的片。

嗷嗷，小爷是这种鸡蒜家务事的么？！

张艺兴被一群人搅和得满脑门冒青烟，脸庞发绿。

大掌柜半辈没穿过袜，这回终于穿上了，茸茸绵绵的，踩在脚底甚是舒服，乐得直夸小媳妇贤惠又贴心，炕上炕都这么中用！

靠窗这里还盘了一台小炕，张艺兴时常坐在窗角学针线活儿，给大掌柜补刮破的衣。前几日还拿绺里那两匹骆驼褪来的，给男人织了一双骆驼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