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顾昀临发前，奉函公登门拜访。

顾昀琢磨了一，觉也是这么个理，只可惜这理不能套在他自己上――人家火机钢甲是正常的，当官的官厚禄也仿佛人之常，但到了他这，要说打仗杀人……实在不怎么像人话。

因此他匆匆在李丰面前了个卯，接来还要赶到江北去。

先听说的，相传，及至当天，街巷陌都站满了人，等着一睹玄铁营的将军风采，不料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――从驿站和北大营那边溜达过来的，只有几个代表朝廷受降的文官带着原北疆驻军、原中原驻军和玄铁营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参将，顾昀天晚上就自己随便找了辆不怎么显的小车回家去了，第二天直接面圣。

顾昀笑：“怎么，奉函公了个大海怪来？”

为什么呢？

在举国都沉浸在北疆大捷、收复江南或许指日可待的欣中时，四境之帅和一个糟老坐在一架摇摇晃晃的车上，扪心自问自己的选择，并且百思不得其解――他稍微回忆了一自己的有生之年，发

顾昀一时间有想不起来了，反正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讨厌“去边疆”这三个字的，因为那意味着要和玩伴分别，每天都要见到可怕的爹，吃不好睡不好。十来岁的时候被父亲的一旧架到了战场上，还没等他那少年血上，首战就了个不大不小的岔……再后来，他渐渐习惯了边疆吃沙的日，也年少轻狂了几年，及至听加莱隐晦地当年玄铁营之变的真相，他原本一开疆拓土之心彻底熄灭了，每天仿佛也就是尽到职责所在而已。

可当时也恰恰是他自己选了这条路。

顾昀只好上了他老人家的车，并自动担当了端茶倒的小厮一职，以防唾沫横飞的张奉函将自己说得脱：“奉函公老当益壮，着实让人羡慕。”

张奉函“嘿嘿”笑，卖关不声，他老人家前几年还是一脸没人送终的老朽样，敢是闲的，这几年一天到晚住在灵枢院里，反而跟老树开花一样，红光满面的，活像邂逅了一个貌秀丽的老太太。

而此时，正在北上路上不知磨蹭什么的长庚还没回来。长庚不在家，顾昀自己在侯府除了听鸟骂街也没别的事好，他不敢放开心闲吃死睡个三五天来修养元气――那是少年人的方式，他已经不太备这种条件了，倘若真的将心理的弦松弛来，恐怕等着他的不是神焕发，而是大病一场。

张奉函忙了声“不敢”接过茶杯，花白的胡一翘一翘的，笑：“朝廷用得着我这老东西，我活得有劲，这火机钢甲，人人都嫌脏，我却是从小就这一行，不但，还能名堂来，岂不是事吗？”

奉函公坐连茶都没来得及喝，就猴急地要拉着顾昀走：“大帅，雁王殿来信，嘱咐我在您走之前，一定要带您看看这个。”

他以前很招摇过市、掷果盈车的那种调调，一路冲路边面貌齐整的姑娘眨都能眨得疼。不过现在不了，一来江南未曾收复，没什么脸面，二来是他渐渐地开始不喜那种浮华与闹了……说不清为什么，可能是累了，也可能是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