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。听闻救回来的游侠儿转醒，扎营时，石淳亲自前来探问。

那女微微皱了皱眉，也不答话，倒像是琢磨他话中之意。他用的是雅言，这女人听不懂吗？

楚苓继续手边的工作，又了片刻，就见那汉微颤，合上了双目。失血过多、惊厥损阳，加上伤发炎，能在今天醒来就不错了。多吃多睡，乖乖养病才是正理。若是能找些合用的草药就更好了……

那婢说的是郑语，所谓穆氏，当是指郑穆公的公族裔。田恒对这些全无兴趣，改用郑语：“那女是何人？”

一刻，一只白皙纤长的手，了视线。那是只女人的手，则矣，却不显柔，反而颇为果决的在了他的额上，冰冰凉凉，如珠似玉。

惜哉……

她竟然是巫者？田恒乃是齐人，当年齐襄公和其妹文姜私通，便令国人的长女不得外嫁，为家主祠，称“巫儿”，使得齐国巫风更胜。他怎会不知巫者是何模样？若真是个巫，恐怕只能敬而远之，有恩报恩便是。

这可是凭一人就能杀七八条狼的侠士，若是能替公孙招揽，岂不是

顺着那只手，田恒向旁看去，一双黑眸撞帘。那眸说不是冷还是，清澈透亮，既无痴慕，也无厌弃，更无在上的倨傲。她是何人？自己在何？

楚苓也打断了小丫兴致的唠叨，喊了声“蒹葭”，又推了推手边的空盆。蒹葭倒也乖觉，搬起一旁沉重的陶壶，再次注了盆清。

“惜哉……”田恒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。倒是前的光景不再混沌，盯着上的木板，田恒暗自揣测，黄泉之上，不是厚土吗？怎会有木？抑或是收敛自己的棺椁……

冷汗淌，再也凝不起半分。他要魂归黄泉了吗？在这楚地荒野？

倒是方才为他喝的婢，见他开，就叽叽喳喳：“壮士莫惊，此乃穆氏车队，正要前往郢都。”

“一人力屠群狼，真壮士也！敢问尊驾是哪里人士，要去往何方？”面对那斜倚在车厢上，散发虬须，衣襟半敞的汉，石淳依旧笑的和煦，不以为忤。

好不容易喝了一碗，那个古怪声音又响起，这次田恒没等她说完，哑着嗓问：“汝是何人？某在何？”

果真有发，估计是炎症开始发作了。楚苓放手，让蒹葭取过加了盐的温，喂病人喝。她则取过手帕，浸湿之后拭对方的躯，没有消炎药，也找不来烈酒，只能理降温，用凉拭散了。

好奇陡然散去，田恒也没兴趣听那婢聒噪了，回榻上。

“是大巫！”小婢两放光，快答，“壮士之前都断气了，多亏大巫才能救。还给赐了新名呢，叫……叫‘蒹葭’！”

冰凉的布巾在颈间、腋拭过，田恒只觉脑中一阵混乱，这女是侍婢还是隶妾？不像啊。又有哪家卿士，舍得用这等佳丽服侍自己？他想翻坐起，然而手臂动了两，却发现撑不起。耳边传来个声音，不大不小，听的分明，却辨不是哪国乡音。田恒挣扎着想要开，一只陶碗递在唇边。温的沾湿了嘴唇，田恒顿时忘乎所以，如饥似渴的饮起来。这味咸涩，竟然像是放了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