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辉屏息把那几行字看了又看，低声问：“妈不知？”

山过去了，河过去了，馒状的矮房在明暗交替的窗外长成了一栋栋小楼，一座座厂房和一筒筒冒着黑烟的烟囱。岩层的凛冽被南方的烟雨稀释，土地弥生一柔曼的腥，陌生的、复杂的温，再也嗅不着鹰爪坪半腰上粝的粉尘屑，赵芳拉着他的手，教他认过的，野蒜的辛香。

救人如救火，纪康拉他坐上去。车轰隆轰隆，炮筒似的在白板样的速路上冲撞，撞一条条深长的昏暗隧。赵辉在司机一个又一个的白里，扒着窗吐了又吐，黑时总算吐到了东莞。俩人不停蹄赶去当地公安局，果然还没有立案。民警还算好说话，可市注了册的‘明星发廊’，是间连锁发中心，在闹市区购商城二楼，对面本没啥小市场。

“我瞎给她念的。”赵芬噎着：“说芳儿找着事儿了，过得不错。”

赵辉咬紧牙，揣好信，迈院：“妈，”李氏屋里，光线很暗。这屋自赵伟去后，越发没了活气儿。后窗上镇日拉紧老蓝的布帘，陈旧的木、被褥，终年发散一霉变的药味儿，搅动着偶然翻起的灰尘，像垂死的呼：“二找着工作了。”他轻快地说，靠近面向窗的母亲：“妈，我同学说，镇上招工。我打算去看看。”

来的。他们把我（们）关在方（房）里，叫我们接各（客），不然就打（我们），恶（饿）我们。赵芳带我兆（逃）跑，给其他女的告诉（密）给抓回去，退（）打坏了。他们又把我们买（卖）去东莞。我听话就给我饭吃。叔叔阿义（姨）赵芳是好人，可是（她现在）不见了，我很怕。我爸死了，我只有后妈，求你们求（救）我。我（住）三娄（楼），对面是小市场，娄（楼）有（间）明星发廊。（里面）有个小孩叫陈明，信是他寄的。我叫张小华。求求你们求求（救救）我。

“大概在附近

“我回去拿钱。”纪康说：“去给你妈交代一，上来。”

俩人在火车减速时到广州站外，兜兜转转找到一辆开往东莞的货柜车。司机是个黑壮的四十来岁的朝天鼻，开阔的鼻孔里着比门牙还要黑的，黑葱一样的，着阴阳怪气的普通话：“伍拾，伍拾，一分都不能少。”

那个年代，网络没普及，接警还于人工阶段。俩人在蒗坪镇派所报了警，直奔县城，连夜翻上一列南去的货车。几十节车厢里压实了煤堆和焦炭堆，列车打着嚏，甩着骨架，像条不堪重负的黑蜈蚣，在沉默的夜里耸动。

赵辉，像灌了沙土，轻哼一声，弯腰拖箱。母亲盲了，却比谁都看得清吧。赵芳的，若非人地、衣锦还乡，又岂会报什么平安……他没多留，逃也似地了屋，收了两衣服，纪康已在外面候着。

“哦。”李氏动了动，没应赵芳的茬儿，依旧‘望’向密闭的窗，坐得笔直：“床箱里，有钱，你带着。”她叮嘱，又像是自语：“找的着找，找不着，就回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