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役们俱是骇然的。师爷的武令他们来不及敬佩，竟先怕了。

我有一双手，能阻千百躯，当关一啸，足立住这铜墙铁，凭谁叩开？我便是生，我便是死，我便是判官的笔阎王的令，敢叫来命无还！

“小心！

掩于重重先锋之后的领袖姗姗行，取一绸玄遮半张面，双脚踩住了腥的砖地，遗憾却未显遗憾，抖一抖衣摆，零落一片铃啷。

李爵请掌，慷慨：“来！”

来人伸手要来一领青锋，赞一声：“李状元依旧是江湖的李二郎！”

“先生说，朔望一月，晦日，无月，杀人越货时！”

前院杀声尚未偃，此仅有衙役两三，师爷一名，对着一字列开的十三蒙面人，欣然展颜。

“吾主许你荣华如何？”

“啧，忒是可惜！”

年轻的师爷青衫落拓，似在晨间的白蔼中慨叹自己的失意，扬一扬袖，洒暴雨梨花般的诗，将血珠柔和成一阙自成的惆怅。

师爷摆摆手劝退了决意赴死的衙役，谦一句：“吃人嘴，拿人手短！”

“即便要你卖命？”

力达千钧的一掌拍，李爵单手迎上，非但稳稳格住，还有余力同刺客斗一斗功修为。两力量一遍一遍在掌间撞击，谁也不能将谁退，暗的涌动肉无法窥探，所有人只是看见刺客同李爵角力，两人仿佛都了定般，维持着对掌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

儿站一站，探去眺望夜。天上月剩半，依旧很白，很亮。

第一掌，力贯背，毙一人，伤一双。

再一掌，裹住戈金兵，劝君回，回无岸，速速领死！

已陷囹圄，余人索作垂死一搏，只攻李爵。

然而杀机涌动却刻意静候夜央，等破晓的刹那。

十天。

“可惜，还是被你算到了！”

“命只一条，卖了，就要不回来了。”

二一掌，乱卷风沙，砾为刃，气似刀。

“请教先生的未必！”

今日之前，满衙的兵卒只知师爷怪智多手好，亦见识过他的怪智多，却从未真正领教过他的武。原来他真的，又不止是。

辛星问过田力，为什么李爵那样笃定是十天？

紧闭的屋门后，许牧稳坐在桌前，慢悠悠地品一壶早已凉透的茶。杯空了，有老主簿陈森与他续上，相视只一笑，都信李爵，也都不惧门破。

“因为这时候人最倦，意最懒，最容易击溃！”

有纷乱的脚步声自前而后贯，残余的刺客存一丝侥幸，奈何来人是辛星，是田力，还有杀兴正的衙兵。他们迫着七零八落的蒙面人退这院来，要打尽，要成擒。

来蹚黄泉路，来问生死簿，来我掌拼你的七分本事三分天命，忠心负不负，魂灵辜不辜，皆由活人书。

“未必！”

“惭愧！吾主许我一条贱命！”

“卖了净！”

“那为何不卖吾主？”

来人眉弯弯当是笑了，青锋一横，指托剑端，是起势，亦是拜敬。

院这些人突然都明白了，李爵把自己安排在大人的前并非因为大家私揣度的外中，并非怯懦，他是将自己充作最后的屏障，是挡住刺客的死线。于他来说已没有退路了，唯有成功或成仁。他死了，太爷才许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