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后背冲着他，兀自包馄饨。

李爵居然自嘲地笑了，：“对，对，是不该治的！”

非吃不可！

没人料到师爷醒了大半夜，更料不到他那副垂危的会天亮就门去，所有人都在莫大的疲惫压迫放松了警惕，任凭李爵独自摇晃到了街上。

千里怒目而视：“你有病是不是？想死自己吊脖去！河扎刀吃耗药去！病了别治啊，活过来嘛？”

拒何尝不是在罚他怨他？若没有这场赌，若他放手任李爵自在江湖，若非他实存了结朋造势的权利心，也许李爵终究只能是个浪公，凭一武艺江湖里偶尔惹是生非，回家挨一顿父亲的棍棒，却总是有吃有喝有钱使，有亲有家有朋。不必孤于世，故意离他千万里路遥，不到想念不到，随时预备把命丢掉。

县衙离这市其实只两条街远，平常走一走权作散步活动活动脚，却让伤病未愈的李爵走得气吁吁，过来一字未言先扶着桌一屁坐，咳了个气回。

千里手上顿了顿，气哼哼把馄饨扔回竹篾里，抄起长柄勺指着李爵：“你究竟要从我这儿得到啥？命是吗？我给你，来拿呀！”

其实多数时候他很怕这个年轻人，噩梦里挥之不去那张诡厉的笑面，在少年郎的耳畔说诱惑的低语，令他提刀自戮。血上了天，将梦境里的每一寸都染红。金旻死了，千里的孩儿也

“我等着你放，再来替我击鼓，阵曲，我只给你一人看。”

千里的伤早已好全，不肯再让贤妻陪着来摆摊。此刻他手里端着半篾馄饨将未，觑一番李爵形容，双眉挤方深深的“川”字。犹豫片刻，还把馄饨放回案上，提起自用的铁壶倒了半碗温端过来，冷眉冷地往李爵面前一撂。

李爵犹是，笑得古怪：“一年了，你没跟我说过一个字。”

千里尽是睨他，没搭腔。

第一炉的炭火才旺盛，锅中还未沸，千里就看见清晨的雾霭里一蹒跚的人影自街角转来。他眯起仔细认了认，确定是李爵，双不由眯得更细了。

寒酸的街馄饨摊上哪儿来的碧螺？有也轮不着他喝。

李爵半耷拉着睑，看看碗再抬看看满脸嫌恶的千里，笑一咳一声：“嘿、咳咳、嘿嘿，你改营生卖茶了？”

他没想惊天动地的事，只是饿了，想吃馄饨。

于是甪也自请戍边，挣军功换爵厚禄。五年别离，李爵混个师爷糊世人，他则百战名将一旨封疆，将军阁，权掌虎符。

☆、九、白案红案

李爵摊摊手：“这话该我说的。不是你嚷嚷要毒死我么？你打算，几时动手？”

千里气结，骂也不是打更不是，最后顺手抓把碗里切好的葱花丢过来，打不到人，平白撒了一地。他真是不懂李爵这人，不知他心搁在了善恶哪边，也不理解他是真的生不如死，抑或视死如生。

——李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，摸黑蹭着鞋胡乱套上，跌跌撞撞往外走。

“你可以不卖，我也可以不走。”

千里收起碗，瓮着鼻：“今天不你生意，走！”

李爵把碗推开去，言语挑衅：“爷不喝没颜的。沏壶碧螺来！”